绯雪（七）
作者：笑绾苏
只见绯雪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埋在燕无依的怀抱深处，原本水灵的大眼茫然地看着他，只剩下一片空洞。
燕无依皱眉，轻轻地抱起呆如木鸡的绯雪，向道馆走去。
他讶异了。
落目处，尽是一片死尸，原本宁静的道学圣地在一夜之间，似乎变成了修罗地狱。
服装店老板娘静静躺在被窝中，面上还带微笑，似乎做到了好梦一般；正值豆蔻年华的首饰店少女微张双唇，像是遇见了极可怕的物事，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将恐惧呼喊出来。
她们都是勤劳善良的好人，但是好人并不见得会有好报。还有武器店的大汉，守仓库的女孩……他们死得都很凄惨，尽管他们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燕无依遥遥一指，几座火墙平地而起，不幸人的遗体在悲郁的火舌中扭曲着，很快便化为了黑色的灰烬。
将绯雪的眼睛柔柔遮住，燕无依缓缓走到了道馆中央。
“那些人，是你们杀的吗？”他笑着问那群还没来得及离去的恶人。
未料到还留有活口，为首的何统帅大大吃了一惊，但当他看清楚来人只是一个看似若不经风的青年外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时，唇角边那份诧异悉数化做了嘲笑：“是，难道小子你想要报仇？”
身后的人如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齐齐哄笑。
“你知道清明子吗？”何统帅使劲地踢了下软瘫在地上的一个血人，得意道：“一代豪杰清明子！遇见老子却也不过是这等下场，小子你的法术比起他来，自认为如何？”
危险的光芒在燕无依眸中一闪而过，他右手狠狠握紧法杖，正待有所动作，绯雪却挣脱了他的左手，奔向何统帅。
“师父！！！！！！”绯雪一把将清明子的头紧紧抱在怀中，眼泪大滴大滴地滑下面颊。那是最最疼爱她，最最宠她的清明子师父啊，会念诗给她听，还会在黛悲师父吼她的时候出来维护她……对了，黛悲师父……绯雪通过迷朦的泪水慌乱地寻找着，终于在离池塘不远处看见了那灰白头发，已无生气的熟悉身体。
“黛悲师父……”绯雪又蹒跚着向黛悲爬去，冷不丁一只脚伸了过来，重重踩在绯雪幼嫩的手背上。
“很好，乖孩子。”脚的主人刻意加重了力道，蹲下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绯雪的脸蛋，咧笑道：“真是个孝敬师父的好孩子啊，我送你去和师父团圆，好吗？”
刻骨地疼痛不由让绯雪紧拧双眉，然而她倔强地瞪视着眼前邪恶的嘴脸：“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的师父？！”
“不错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每回答一个，你就要让我割一刀。”
听闻此言，众人的眼睛蒙上一层血腥的色彩，他们迫不及待地大声叫好，以表赞同。
燕无依悄悄地隐回了阴暗处，极度的保护欲望和强烈的仇恨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选择了逃避，静观事变。
“好！”绯雪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沙巴克的人，奉城主的命令前来围剿道馆，理由是……清明子和黛悲那两只老狐狸的不肯臣服。”
闪烁着寒光的刀子轻轻沿着绯雪的手臂前行，在到达肩部时刀口略一下沉，慢慢地向下割去。
喷薄的鲜血激起了最原始的野蛮欲望，何统帅拔出了炼狱，亦欲加入摧残绯雪的行列。
“啊啊啊啊――！”克制不住的呼痛撕扯着燕无依的神经。他终于按奈不住。阴云应着他的呼唤迅速积聚，电光在云与云的碰撞间蠢蠢欲动，像是要吞噬一切的罪恶与不公。
“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子竟还是个法师啊！”
何统帅带着一丝蔑视的眼神瞅着燕无依：“老子就站在这里不动，让你的电劈下来给老子搓搓背！”
他以为他的魔御能力足以抵挡燕无依的雷电，或者说他从不将任何人放入眼里。法师在与武士、道士的近战中是一般不会用到雷电术的，因为召唤雷电的时间间隔实在是太久了。
只需要一瞬，没人看的清闪电落下的位置，何统帅赫然以成为了一具焦尸，噼噼啪啪闪着余光。
“五百年没用了，似乎这一招还没有生疏……”燕无依用衣袖淡淡拂过尚在冒烟的法杖，瞥向一群魂不附体的胆小鬼：“自吹自擂的沙巴克统帅！遇见我却也不过是这等下场，你们的法命比起他来，自认为如何？”
同样的话语自他的口中说出，如同恶魔致命的召唤，受不了油然而生的恐怖之意，一干人等匆匆打开行会回程卷，作鸟兽散。
“师父……”丝毫没有理会到周遭的变化，绯雪艰难地扶起清明子与黛悲，低声唤道：“师父，你们快醒醒啊，不要扔下绯雪，绯雪会觉得孤单……”
“师父，绯雪再也不惹麻烦了，不要清明子师傅操心，不让黛悲师父生气，你们醒醒啊……”
“绯……雪，好……孩子，”感受到了绯雪撕心咧肺的呼唤，黛悲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要……伤心，这是天意……”越过绯雪的头顶，黛悲将目光投到不远处的燕无依身上：“无依……忘了仇恨，绯雪无罪。好好照顾她……这是你欠……她的。”
“哈！”燕无依讽刺出声：“我亏欠？？？你是不是糊涂了，是她，她母亲欠我五百年的血债，我可以不要，但是从今以后，她与我再无任何关联！！！”语罢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师父……”绯雪无助地看着黛悲，突然间感觉到鼻上几点凉意：“师父……下雪了……”
黛悲想要再说点什么，无奈力不从心，只能看着绯雪微笑，蓦然手指一僵。
“师父――――！”绯雪使劲摇着黛悲渐渐转硬的身躯：“无依哥哥不要我了，师父你不能丢下我啊，师父――！”
体弱的她终于支持不住巨大的悲伤晕倒在地。不知觉中，一个黑色的人影轻轻将她从绯雪中抱起。
“龙阙如的女儿吗？”黑衣人拨开绯雪脸上混着泪水与血的发丝：“你是不是真的绯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