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巴蜀1)
作者：鹣鹣
我在飞。。。眼底是棉花一样的白云。。。粉色的樱花。。。红墙。。。绿瓦。。。喧闹的人群。。。红地毯。。。幸福的人。。。心在跳。。。一双深情的眼。。。有人在我耳边呢喃。。。我爱你。。。刀光。。。血。。。白色的羽毛飘落。。。痛。。。撕心裂肺地痛。。。无边的黑暗。。。我如流星般坠落。。。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又做梦了。我叹了一口气，擦掉脸上的冷汗，18年了，我不停地重复着这样一个梦。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会觉得身上痛楚难当，仿佛身体的一部份被人硬生生地扯去了，至少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痛感才能慢慢褪去。这种痛苦折磨得我夜不能寐，父母曾经找了玛珐大陆上最好的医生为我诊治，却没人能诊断出我的病因。于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将我送到了道馆，让我跟随清明子师傅学习调息吐纳治愈的功夫，期望我能通过内力的修炼强身健体，去除我的痼疾。
师傅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也许是经研道术多年，他眼里有着洞彻天机的睿智。每当我因疼痛难忍伏在他怀里大哭的时候，他都会很怜惜地抚着我的发，用精湛的治愈术为我减轻痛苦。我曾经向师傅提起我的梦，师傅听后沉吟半晌，对我说：“孩子，凡事皆有因果，前世的因，种今世的果，你今生所受的苦楚，怕是在还你前生欠下的债啊。”懵懂的我参不透师傅话里的玄机，什么前生今世？什么因果循环？我前生欠了谁的债，要我今生受这样的苦楚？师傅不答我的话，只是淡淡地说：“孩子，机缘未到，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春来秋去，道馆外的樱花开了又谢，我慢慢地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腰肢柔软，面容如花。我仍然做着同样的梦，仍然会在坠落的恐惧中惊醒，然后在痛楚中捱过漫漫长夜。只是近几年，每次从梦中醒来，刻骨铭心的却不再是身体的痛，而是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眼睛，那双深情的、渴望的、好像有着千言万语般的眼睛，仿佛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系着一根线，稍有触动，都会让我心酸不已，而那双眼，就是扯动那根线的手。
今天，我18岁了。师傅说我长大了，应该出去历练一下，他说小鸟的翅膀只有经过风雨的磨砺，才能变得更结实。师傅鼓励地看着我，问我想去哪儿？我想都没想，说：“比奇，我要去比奇。”
比奇。从小，我就从师哥师姐们的口中知道，比奇城是玛珐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有着宽阔的街道，毗邻的商铺，喧闹的人群。我要去人最多的地方，我要去看看，在芸芸众生里，会不会有一个人，长着一双我熟悉的眼睛。
(二)
巍峨高耸的比奇城楼静静地矗立在暮色中，一抹余晖斜斜地照在城外漫天漫地的樱花林里，将粉色的樱花映衬地像火一样的红，灿烂而绚丽。
我牵着马，站在比奇城门外，心头恍惚。
樱花、红墙、绿瓦、城里喧嚣的人群，一切都似曾相识。我的梦，我在梦里来过这里。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感觉笼罩了我。当初离开道馆时那渴望寻觅真相的迫切心情，在这个也许接近真相的地方，变成了犹豫。
师傅说我前世欠了债，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要让今生的我付出如此的代价？那双眼睛，那是谁的眼睛？为什么只要想起，就会让我心酸地想流泪？
正踟躇间，有人上前搭讪：“妹子，为什么站在这里啊？想进城啊？”
我抬眼望去，一个身穿战神的武士正嘻皮笑脸地看着我。
“唉哟，好清秀的妹妹，第一次来啊？来，跟我走，哥哥带你去逛逛。”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眼皮浮肿，目光猥琐。我有些嫌恶，一看就是个不怀好意的浪荡男人，当我是白痴么？我撇撇嘴，低头从他身边走过。男人不识趣地跟在我的身后，喋喋不休地夸耀着他高超的武艺、丰厚的身家，像一只赶不走的苍蝇，惹人厌烦。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男人伸出手来拉我：“妹子，这可是比奇城里最好的酒楼了，来来来，哥哥请你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
我的忍耐在这一刻到达极限，躲开他的手，我大叫：“走开！不要再纠缠我！”
男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因为难堪而变得有些狰狞：“臭丫头！不识好歹！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叫你陪我喝酒是给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男人一把攥住我的手，把我往酒楼上扯去。羞辱和疼痛让我胀红了脸，我拼命地挣扎着，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上前帮我，想来这人在城里是有些势力的。我有些绝望，从小在平静温暖的道馆长大，让我没有想到，在这个繁华热闹的大都市里，居然会有如此龌龊下流的人存在！
“住手！”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男人停下脚步，打量着拦在前面的人，一张清俊的脸，一双冷冷的眼，黑色的魔法长袍让他看起来有些单薄。
“你是个什么东西？滚开！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男人很不屑，一个九流的法师，也想充英雄？
“我说，住手！”黑衣男子冷冷地重复。
男人有些恼怒了，把我推到一边，抽出腰间的命运之刃。
“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刀光挟着一道火光劈向黑衣人。
“烈火剑法！”人群中有人惊呼。
黑衣人身形一晃，瞬间已经闪在一米开外。
“移形换位？”男人一刀砍空，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再看见黑衣人的身法，他眯起眼：“你会移形换位？”
黑衣人默不作声，慢慢解开手中的包裹，拿出一柄剑，细长的剑身，血红的坠饰。剑未出鞘，已经可以听到隐约地清吟，仿佛它已饥渴许久，恨不能破鞘而出，狂饮对手的鲜血。
“血饮！”更多的人惊呼起来。
男人脸上明显地露出了胆怯的神情。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名唤血饮，已经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把剑下了，曾经拥有这柄剑的神剑山庄主人，两年前被人杀死，宝剑从此易主，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男子，就是两年前杀人夺剑的那个人？
“别让你的血弄污了我的剑，我数三声，你最好马上消失。”
“一”
“二”
“三”字还未出口，男人已经溜得不知去向，只留下围观的人群发出的一阵哄笑。黑衣人收起剑，无视旁边人们的指指点点，坐回桌前，倒上一杯酒，慢慢地啜饮起来。
急转之下的剧情，让我呆呆地愣了半天。直到男子结帐离开，经过我的身边，我才想起，还没有向他道谢。揉揉红肿的手腕，我叫住他：“哎，这个。。。请等一下！”
男子停住脚步，看向我：“什么事？”
对上他的眼，我如遭电击。眼睛，他的眼睛！！微挑的眼角，深邃的眼神，这是那双让我魂牵梦萦了许多年的眼睛！心里那根线又被扯动了，忍了半天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怔怔地看着他，是他吗？那个让我心痛心酸的人，是他吗？
我的样子显然让他有些迷惑。
“你还有事吗？”他问。
我惊醒：“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
“随风。”他淡淡地说。“我叫随风。”
(三)
风。我喜欢叫他风，喜欢跟在他身后，看他飘逸的背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阵不羁的风。
自从那天他救了我，我就成了他的影子。他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他很无奈，却又不忍心丢我一个人在险恶的江湖游荡。他外表虽然冷漠，内心却是细腻体贴的，只是在这片魔怪丛生、弱肉强食的大陆，只有不停地战斗、无情地杀戮，才能有生存下去的机会。渐渐的，心里那块柔软的部分就被裹上了一层坚硬的壳，因为面对敌人，仁慈就代表着：死亡。
或者，是我的娇弱无助让他心生怜惜；或者，是我的娇俏可人冲淡了他的寂寞；或者，我本身就是他命里注定要守护的人，就像我认定他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侣一样，反正无论如何，我们开始形影不离了。
他会带着我去失乐园杀那些猴怪，获取它们身上的思念珍珠；也会带我去绿洲搜寻诺玛族遗落的宝藏；在水清沙白的潘夜海滩，他把辛苦收集的潘夜之泪串成项链，带在我的脖子上，然后对我温柔地笑，夸我美的像个天使。幸福的日子像手中握着的细沙，不知不觉，慢慢流逝。
好久没有做过那个让我痛苦的梦了。有时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温存，我会想，如果折磨了我18年的痛楚是为了让我有一天能够遇见他，认出他，那么，我会甘之如饴。
幸福总是让人心生懈怠，我们都忘了，江湖，仍然是那个险恶的江湖。自从那天他在比奇亮出了那把血饮，我们周围就开始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出现。那柄宝剑是许多想扬名立万的人梦寐以求的，有了它，可以大幅地提高自身的内力，让自己在这个强手如林的江湖里出人头地。
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也躲不过。一天，我和风在潘夜的海边散步，一大群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面前，为首的，正是那天溜之大吉的武士！风将我扯到身后，轻声地说：“鹣，先走！”走？我拼命摇头。。“不，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群恶狼中间，我会治愈术，我要保护你！”
风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突然一阵眩晕，那深情的、渴望的、仿佛有千言万语般的眼神！！不要。。。不要。。。我依稀记得我梦里伴随着这眼神的是刀光！是鲜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是顾不得想太多了，因为那群人已经饿狼一样地扑了过来。刀光、剑影、爆裂的火焰、鲜血四处飞溅。风挡在我的身前，不停地施放着威力强大的龙卷风，抵挡着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我手忙脚乱地施展着治愈术，风，不要有事！风，你一定不要有事。。眼泪模糊了我的眼，我的身体因为紧张害怕而不停地颤抖。恍惚间，我看见那个垃圾武士趁着混乱摸到了风的身边，锐利的刀锋挟着火光向风劈去！我未加思索，抢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那一刀。好痛！我看见我的血溅在了风的衣上，我看见风在绝望地大叫，我觉得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天使在空中飞。。。眼底是棉花一样的白云。。粉色的樱花。。红墙。。绿瓦。。喧闹的人群。。哦，这是比奇城。。我看见一张红色的地毯，一对幸福的情侣正在举行婚礼。。我看见那个站在新郎身边的清俊少年。。剑眉朗目。。我的心在跳。。。我看见我自己收起翅膀，走向那个少年。。。一见钟情。。。甜蜜地相爱。。。少年拥着我。。一双深情的眼。。。他在我耳边呢喃。。。我爱你。。。有人喊我异类，因为我有对洁白的翅膀。。。围攻。。。刀光。。。鲜血。。。刺向我胸口的刀。。。飘逸的身影闪过。。。少年鲜红的血溅在我白色的羽翼上。。。少年慢慢合上的双眼。。。我愤怒地咆哮。。。尸横遍野。。。玛珐之神震怒的脸。。。我被剪去双翼。。罚落人间。。。无边的黑暗。。。轮回。。。然后日日忍受彻骨之痛。。。
原来，痴恋的你，就是我前世的因！
原来，折翼的痛，就是我今生的果！
我含着泪微笑，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前世，我欠了你的情债，今生，我就用命偿还。
昏昏沉沉中，我看见风抱着我，疯狂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我隐约听见风哽咽地叫着我的名字：“鹣，撑着，我送你回道馆，你一定要撑着！”
又是黑暗。无边的黑暗。
感觉不知过了几世轮回，我终于又回到了人间。睁开眼，却看见风憔悴地脸。我又遇见你了。我微笑，看来我们真是命定的伴侣，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风。。”我叫道。
“鹣。。鹣。。，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了。。”风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狂喜。
“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我以为。。我从此失去你了。。”大滴大滴地眼泪从风眼中滑落，拥着我，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原来，我还在今生。师傅用他毕生的功力救了我，也多亏我从小修炼治愈之术，体内本来就有自疗的内力，才能让我逃过一劫。
我痊愈后，风埋了他的血饮，从此退隐江湖，和我在道馆外的樱花林里搭了一间小木屋，过起隐姓埋名，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日子平淡而幸福。
闲暇时，我会跟他讲起我前世今生的故事，他却总是一脸不信，但他偶尔会半真半假地逗我：“我的天使，你放弃了天堂和我生活在一起，后不后悔？”
我总是懒懒地蜷在他温暖的怀里，吃吃地笑：“呆子，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怀抱，才是我的天堂啊。”
后记：因为N久没上线，老公发消息来说，等我等到头发都白了，再见我简直是“恍如隔世”，呵呵，所以瞎搿了个故事安抚他一下。故事有点长，所以分了三次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东西，还请原谅我文笔的幼稚。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