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刚刚步入传奇这个江湖世界,犹如个四肢健全的傻子.
我并不想步入江湖,我对江湖一无所知.
那时我没有朋友,没有敌人.
我拖着自己的影子走在比奇郊外,一群群鸡猪牛群从我身旁穿插而过;半兽人手持棒槌在守卫自己的领地,食人花在沼泽地嬉戏,毒蛇吞吐舌头等待猎物的到来;而我轻蔑地笑着,我刚刚开始漂泊,不知疲惫无所畏惧.
第一站便是江湖中盛传让小人闻风丧胆让善人无比向往且最重情义的夜总会.夜总会并非以往那种场所,而是一群志同道合总在夜晚相聚奋斗的有志之士所创立,故因而得名.我远远望见夜总会,只见半天红光,那时我已流浪了十几天,乍见此景心中窃喜,自以为找到了世外桃源,却不知自己早已误入江湖,并将从此越陷越深.
夜总会没有主人,或是人人都是主人,一眼望去无数人堆在里面乱得不成样子, 我刚一进门,便被挤得左手找不到右手.那时我并不知道,夜总会居然还是江湖豪客们切磋武艺争风吃醋打情骂俏之地,更不知道夜总会里有无数江湖成名人物,而他们到这里来,不仅仅单纯是为情为义而已,而是这里漂亮的江湖女豪侠.
我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在一个角落处我发现了完整的自己,连忙双手合拢握紧原本挂在腰中的剑.那是一柄锈剑,从我记事起它便一直挂在我的草屋,师父传说※嫣雨皇说它是我的,从前是以后也是.可我不知道从前.
但师父去世后,我还是把它挂在了腰间,虽然我根本不懂自己究竟能用它做些什么.师父生前从不曾教我练剑,他只教我读书习字,于是我便读,便习.
其实那时我也并不懂什么叫练剑,不懂得剑原来可以用来杀人,更不懂得, 一柄名剑可以让一个傻子一夜间名动江湖.
我抱着锈剑在角落里发抖.突然一个很遥远而又极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喂!你躲在那角落干么阿?"语气甜蜜而又略带温馨.我缓缓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一双清澈大眼睛的女人正望向我.我望着她的眼惶恐道:"没....干....嘛....阿....只是初来贵地,并不见有人招呼,于是就自个随便找个角落歇歇脚了.""哦,这样子阿,那过来我们这边坐吧,刚好还有个位置."那位女人拍拍她身边的位置笑眯眯的对我说."哦,谢谢!"我强撑着坐起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在这位女的身边坐了下来.大圆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桌面上摆满了十几种美味佳肴:冷的、热的,家的、野的,酸的、甜的,辣的、麻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泥里钻的......一样都不少!几位男的在饮酒划拳,正叫的热火朝天;几位女的嘻嘻哈哈的在闲聊江湖趣事.突然一个头戴青巾书生模样的男人显是喝好了酒,笑着对刚才那位女人道:"倩如,这位小帅哥是谁阿,是不是你的老相好阿?""臭雷少,什么跟什么阿,人家只是怕他坐到地上着凉了么,你想哪里去了,臭雷少...坏蛋雷少...哼!"刚才那位女人脸微微红嘟起嘴气冲冲着对那个男道.原本低着头的我把头低得更低了.另一个头戴青巾书生模样的男人正色迷迷地望着另一个女的道:"糖糖,我跟你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呀,嘻嘻...."**一跳闪开,面带媚笑故作娇声道:"幻雪无痕,偷,不如偷不着呀,嗯...."
......
我强忍着恶心,一边密切关注着形势发展一边偷偷准备往门口移动.这时突然大门口出现一个手抚胸口嘴巴还流淌着鲜血的人大喊:"....不....好....敌对行会....来犯...!!"
话音未落,屋子里便炸锅一般乱将起来,我的眼再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张嘴在不停地张开闭合制造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有多少手在舞动多少人身上突地冒出无数兵器多少身体猛然间横飞起来又有多少人涌入房门只记得后来我的腹部一痛,便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很遥远而又极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喂!醒醒啊你,怎么样啊你?"语气焦急而又略带无奈.
我缓缓争开双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夜总会外青草地上,四周都是红艳艳的玫瑰花,而一个比花更艳丽的女子正坐在我身旁,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我的目光透着一丝喜悦.
"你醒了?"她语气很轻.
我望着她的眼,她缓缓收回了目光.我强撑着坐起来,那双清澈的眼睛又望向我.我又望向她的眼:"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回事啊?你是谁?这儿究竟什么鬼地方?"
她又缓缓收回目光,然后望向玫瑰花丛,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幽怨:"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
"不愿意!"我意识到我的语气有些过火,又放低声音以恳求的姿态向她道:"我只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幽幽地道:"别急,你听完了这故事,自然会明白的."
我无奈地望着她.
她也不待我回答,便自顾缓缓讲了起来:"七年前,有一对师兄妹,他们随师父一起隐居深山,每日里习文练武,日子过得甚是惬意.可后来,日久生情,师兄妹深深相爱,而他们的师父又严训二人绝不可以相爱,于是二人便于一个风
雨交加的夜晚私奔而去."
"之后便是一段甜蜜而又凄凉的日子,江湖险恶,他二人遍历风波吃尽苦头,后来终于觅到一处清静所在,便决定在那里隐居,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于是师兄妹就呆在了那里,并在四周植下无数红玫瑰,以代表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就是这里对么?"
而她并不理我:"可江湖上的朋友还是找到了那里,但他们理解师兄妹二人的心意,也不再请他们出山,只是闲暇时到那里把酒吟诗,共抚过往,笑侃人生, 师兄妹二人也感觉无比的幸福与甜密,直到有一天...."
说到此处她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伤感与怨恨,我心中竟隐约地觉得那目光是那样可怕,却又有些可怜.
"那也是个风雨交加的夜,师父终于***来,他并未发怒,只是叫师兄出去说几句话,师妹那时感觉无比的恐惧,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她与师兄向师父提起二人的事时师父那因暴怒而瞪大的眼睛和涨红的脸.但面对师长,她真的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着的师兄面无惧色一步步跟随师父走出屋门走入风雨."
听到这里,我已然明了,她必是那故事中的师妹无疑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师父那般阻挠二人相爱.也不知她师兄跟随师父出门后会有何变故,于是便更凝神听将下去.
"就是这一走,那位师兄,便再也没回来."
"啊?"我惊讶于这故事结局的突然与离奇:"难道,你师父他,会...."她转向我,目光竟已恢复了初时的清澈与平静.她会意地淡淡一笑:"不可能的,师兄的武功早就已经超过师父了,况且师父从小便待我们有如亲出,因此我至今依然想不出师父到底对师兄说了些什么竟会让他一夜之间弃我而去."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多久了?"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三年."
我说:"这里便是当年你们隐居之处对么?"
她轻轻地点头,然后环顾四周:"嗯,你看这些玫瑰."
"可屋子里怎么会那样呢?"
她叹气:"自从师兄走后,江湖中本就不多的朋友渐渐也不怎么来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开始有些抱非份之想的登徒子每日里到这儿骚扰,我无奈之下只有退避,这里便愈来愈乱了.但周围的玫瑰花我一直都精心照料的."
我顿时好像明白了,屋子里的人原本都是贪恋她的美色而聚集此处的,而时日久了,才致今日这般鱼龙混杂.
"哦,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轻轻一笑:"你叫我天逸oO飘零雪好了."
我亦一笑:"好啊.哦对了,我怎么会突然失去知觉的呢?"
"几年来虽然夜总会里什么人都来,但他们对我及师兄还是有着一丝惧意的,他们始终恪守着师兄当初定下的规矩,就是绝不可以步入到玫瑰花丛中来,因此我才能得以在这里照料这些花.但他们之间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而且有许多人并非因我而来,这里早已成了江湖中的一个驿站了,里面什么样的人都可能有,因此争斗拼杀不断,**也时有发生.方才有人捣乱,大概你不小心被人误伤了吧."她又轻笑一声:"你不会武功呀?"
我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值得人重视的,我傻傻地笑:"嗯."
她敛起笑容:"那你还是趁早回家吧,江湖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既不懂武功又不似工于心计,江湖不适合你."
"江湖?江湖是什么?"
她愕然地望着我:"江湖,江湖就是江湖,一个让人心旌动摇也让人心惊肉跳的地方.远不如家."
"家?我没有家."
"但江湖不可能成为你的家的."
我苦笑:"我不知道江湖,也不知道家,或许我只能这样游荡了."
她苦笑,摇头:"这样,你随时会没命的."
"我的命很贱."
她象望个怪物一样望着我,望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道:"那我介绍一个去处给你吧,翻过前边那座山,再渡过一条河,有一处幽静的庄园,唤作寻梦领地,主人天狼正直好客,你去了想必他会欢喜."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低下头:"你该走了,你已经破坏了师兄的规矩了呢."
我说:"哦."
她笑笑:"不过你不算江湖中人."
我说:"哦."然后站起身.
她说:"你走吧,还等什么?"
要说那时我就是愚笨,连声谢谢也未说,转身便向花丛外走去.
背后传来她的声音:"嗨!忘了问你的名字呢?"
我停下,并未转身:"残月."
她好象是笑了:"真是好名字.对了如果你能遇上我师兄,请你告诉他我还在这里等他好么?"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骄傲无比:"他的名字叫唏嘘的须根!"
我那时心中竟突然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泪水刹时盈满眼眶,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我摸了摸腰间的锈剑,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伤的缘故,总觉得胸脯挺得不是很直.
我走出花丛,心中暗道,我便偏不去寻梦领地,看看江湖能奈我何.于是便径直朝着相反的方向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