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刃(2)--影魅传说 (十四)
作者：月亮
(十四)
衬着满眼的飞絮，点点翠绿中，手掌心托起一只白鸽。无邪的眼神黑眸似漆，婉转处浑然天成。
“好美，好可爱。”望着掌中的白鸽，我不由的轻叹着。
突然，白鸽的胸膛开始渗出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鲜血流得我满手都是。我开始惊惶失措，试图用手捂住它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一眼望去，先前的美景已不复在，我开始满身都是鲜血……
猛然惊醒!
下意识的，立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仍然是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修长的手指，粉色的甲盖，完美而没有一丝瑕疵。
“原来是梦，”我松了口气，再次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呵呵，是因为从没沾过鲜血的原因吗？”
只是那白鸽的眼神，为什么是如此的熟悉……
一惊!
有死亡的气息!
猛抬头，刹那间，我不由的绷紧了全身。
印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苍白而英俊的面容，右边脸颊上那道淡淡的伤疤。仅是三步之遥，关站在那里正凝视着我，并且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我突然的抬头，使得他一愣，但立刻便轻笑着对我调侃道：
“土城外可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而且，我从没想到你会是那种会在这里睡着的人，出乎我意料啊。感觉，不像是你的作风，太粗心了吧。”
我看着他，没有作声。心中在想，他刚才是不是想杀我。
“好象……”他突然盯住我的眼睛，又露出一抹他特有的奇怪的微笑，“不是个很好的梦啊，你的鬓角有汗。”
迎上他的目光，我轻轻一笑。
“呵呵，是啊，是个噩梦呢。不过也难怪了，你这么重的杀气，我怎么会不做噩梦呢。”
“你可真够诚实的。”
“诚实是种美德。”我仍然微笑的望着开始哈哈大笑的他。
“笑完了后告诉我一下，因为我今天来是找你的，要知道我等你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哦？找我？想杀谁？准备出多少钱？”他收住了笑容。
“谁说找你是一定要杀人呢，你还是有别的用处的。”
“我只会杀人，别的事我不干。”
“这不重要。”我淡淡的回答着他，并且成功的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恼怒。是因为我轻视他的回答吗？呵呵，激怒他可真容易。
“你有亲人吗？”无视于他的反应，我开始询问起他。
“没有。”他的语气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冰冷。
“有朋友吗？”
“没有。”越来越冷。
“有妻子吗？”
“没有。”周遭的空气，仿佛已结冰。
“有爱人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已冒出杀气。
“你到底要干嘛？这些问题不是你该问的。”我看到他紧握修罗的右手，开始凸显青筋，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向我挥来。
“有没有？”我仍然淡淡的问着他，不为所动。
“没有。”这两个字好象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生涩而难听。
“那么，和我结婚吧。”
我从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瞪到那么大，尤其是出现在像关这样的人脸上。即便是很多年以后，我每次回想起他当时的表情，仍然会觉得很有意思。
“你在说什么？”看来他真的很吃惊，因为他一直以来紧握修罗的右手，居然开始微微颤抖。
“我说，和我结婚吧。”
“你，你疯了？为什么？”
“为什么？嗯，因为我现在需要结婚，需要戴上一杖结婚戒指。而且，你的一切条件都符合了。或者说，你是眼下能和我成婚的不二人选。”
“等等，”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挑上我，我只想说，我觉得很荒谬。我为什么要和你成婚？”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自顾的继续道：
“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一笔足够你挥霍一辈子的钱。你可以再也不用当杀手，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当杀手，作为你的兴趣爱好，我不会干涉你。”
“你告诉我那么多，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会杀了我是吗？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让无关的人知道这件事的。”
他眯起了他的眼睛，盯住我拿着银蛇的手，身体开始僵硬。
“或许是你杀了我。”我轻耸了一下肩，“毕竟，我还没有杀过人。这一点，你比我占优势。”
土城，开始起风，黄沙打着旋把我们紧紧包围住。坚硝的沙粒打在人的脸上，生生作疼。我们两人一动未动的互视着，谁也没有先动手，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我们僵持了很久，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紧握修罗的右手开始慢慢垂下。
“我杀不了你。”他放弃的看着我，“我杀不了在这种情形下，眼神中仍然没有杀气的人，我判断不出你会如何出手。”
他收起修罗，自嘲的笑了起来。
“呵呵，其实，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尝试过想杀你。知道吗，只要一步，我只要再往前一步，你就会死了，因为隔着两步的距离我也能杀了你。很可惜，还差一步时，你就已经醒了。所以我杀不了你，你对死亡太敏感了。无论是在你有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我都杀不了你。”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因为我怕我现在开口会让他发现什么。他并不知道，此刻我背后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就如他没有把握杀我一样，我同样也没有把握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只有他，才是唯一一个我没有把握杀的人。我承认，他的杀气，连我也会感到寒栗。所以来找他之前，我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如果说这是赌博，那么很幸运，这次我赌赢了。
“那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呢？”终于，很成功的，我的语气控制到和之间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我好象只能接受，你并没有给我太多的选择。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而且，我相信这笔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吧。”
“当然，呵呵，天降横财这种好事本就不多。你当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且，是不小的代价。所以我才会说，我会给你一大笔钱来补偿你。”
“哈哈哈哈，半威胁半诱惑。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如果需要找一个丈夫，应该很容易，为什么挑上我？”
“因为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麻烦。”
“麻烦？”
“嗯，麻烦。你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妻子。对于我来说，也就意味着没有麻烦。”
“我好象有些明白了，你会选择和我结婚，是想让我这一个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人，来杜绝日后遇到的无数个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笨蛋，是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玩味的笑了起来。
“你的用词尽管有些粗俗，但也可以这么认为。”我不由的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唉，你骄傲得简直过分，但我却无法反驳你。”
没有再理会他的话，我收起笑容，正视着他。
“我需要的是一个已婚的身份，而不是一个丈夫，所以当你和我完婚后拿上那笔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永远不能泄露这件事，也永远，不能再和任何一个人结婚。如果，你破坏了协议，那么你会为此付出比现在更惨痛十倍的代价。”
“嗯，听起来，做到这些似乎并不难，这样得到一大笔钱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好象过于轻松了。”
“我当然是觉得只有你最适合，不然也不会挑上你。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
“是什么？”
“你绝对不可以爱上我，尽管，我将会是你所谓的妻子。不然，你就会成为我的麻烦。要知道，我可是很怕麻烦的，如果遇到了麻烦，我就必须去解决掉了。”
“难怪你会挑上我，”他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人能比我更适合做到这些呢。呵呵，正如你所说，眼下似乎也的确只有我才是和你结婚的不二人选了。”
“身为一名杀手，孤独一生，注定是他的命运。”我淡淡的回答着他。
他的神情一滞，仅是一瞬间，立刻又无所谓的歪了歪头。
“看来和我原先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嘛，只是挪个窝而已。此生我本就不打算找什么情人结婚，现在又平空多出了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你如果够做到这些的话，下半辈子你会过得很好。你也可以找情人，只是不能与对方结婚，更不能向对方泄露原因，不然你的情人会比你更惨。”
望着他挺拔的身形，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我忍不住会想如果他不是一个杀手，如果他的脸上没有那道疤所平添的杀气，他应该会有很多情人。
“好吧，我接受，你所说的对我来说很容易做到。我会离得远远的，不会让你见到，不会泄露这件事，不会再结婚，更不会爱上你。但你得确保，我能得到的是一大笔钱。”
“这你放心，数目绝对令你满意。”
“好吧，那是什么时候呢？”
“今晚黄昏，比齐皇宫见。”
“好。”
他转过身，迈开大步离去。
“对了，”他突然顿住脚步，“问你一句，关于你之前对我的威胁。比孤独一生更惨痛十倍的代价，还会是什么？
“那么想知道？”
“我的确有些好奇，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孤独一生更难嚼的滋味了。”
“原来，你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这句话看来很有效果，因为他一下子僵住了。背对着我，停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加快了脚步，头再也不回的离开了。
比孤独一生更难过十倍的滋味，是什么呢？
关，你还是不要问我的好。因为那个滋味，真的不好受。
很不好受……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婚姻。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两情相悦，最终能够共同步向红毯彼端，接受着众人的诚心祝福。可是，放眼整个玛法大陆，又有多少对这样圆满的情侣呢？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由的轻声念了出来，随即忍不住想笑，甚至已经笑出声来。
胯下的白马，微微嘶声，似是提醒着我什么。凝神一看，原来是不远处有条小溪。
“你也累了吧，想喝水是吗？没办法啊，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背的东西也就多了，谁让你刚才在土城不学我一样睡一觉呢。”紧了紧系在马背上的炼狱，那是先前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沉甸甸的用布包着。
“好吧，去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快黄昏了，你还得载我去皇宫呢。你的主人，要结婚了哦。”轻轻的拍打了两下白马脖颈上的鬃毛，我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在对它说着话，还是自言自语。
轻轻一跃下马，牵着它来到溪边，它立刻便埋下头喝起水来。边上还有一个人，居然和我的马一样也把脸埋在小溪里饮着水，这不禁令人感到很好笑。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就抬起了身，边抹着嘴边的水痕，边不停的打量着我。
他似乎不笨，有点机灵劲儿，反应也挺快，只是长相非常普通，而且眼神中带着轻浮，所以显得整个人就像个无聊的痞子。像他这样不显眼的人整个玛法大陆上，随处都可以捏一大把，通常我都懒得去看第二眼。
这个世上无聊的人很多，尽管这些无聊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每个人在自己的故事中都充当着主角，但在别人的眼中，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无聊的人。无论你感觉别人会有多无聊，都必须得接受别人，也必须得接受大家共同生活在玛法大陆上这个事实。一般来说，我不会去理会那些无聊的人，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事，我也不例外。所以当那个痞子伸手摘下一片新叶放在嘴边吹哨时，就避无可避的引起了我的注意，甚至我已开口阻止他再继续这么做。
其实那片叶子已经被他摘下，而且试图阻止别人摘叶子，真的是件很无意义的事。但我就是很讨厌别人这么做，非常讨厌。我甚至想，如果他继续这么做，最起码当着我的面这么做的话，我会出手教训他。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尽管有些惊讶，却没有再继续，只是好奇的问了我原因。
“每一片叶子都会有它的思想。”
留下这句话后，我就走了。对他，我已经一反常态的说得太多了。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吧，轻浮，透着欲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他并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无聊吧。尽管像个痞子，却不是个令人讨厌的痞子。
对他，谈不上有任何兴趣，我一般也很少会对这种人留意。可是在去比齐的途中，甚至在走进皇宫后，我还在想他的眼神，并且拿他和小懒猫比较起来。他和我第一次见到时的小懒猫有相似之处，却又有着天壤之别的地方。他们能够引起我注意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眼神。尤其是今天那个痞子，当他听到我的话后，那种有别于常人的眼神。我有种感觉，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
“尽管从先前和你商量好要结婚后，我已经想像过好几个关于我们成婚时的画面，但还是没有想到我的道士新娘会提着炼狱走进皇宫。”关，坐在比齐皇宫里铺着红毯的阶梯上，轻挑着眉毛，嘴边带着一抹他特有的奇怪微笑。而他身边不远处，正躺着两具烧焦的尸体。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到那两具尸体后，笑了。
“我想你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就先把这里打扫干净了。”
“真可怜，他们可能刚刚成为夫妻。”
“你还真猜对了，”他从阶梯上站了起来，“本来他们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一直赖在这儿不走的话。”
“所以说，你是个聪明人。和一个聪明的人合作就是这点好，都不用多说什么。”尽管我不想杀人，但如果换了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我想，骨子里，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好人。
“可惜的是，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并不多。这个世上，你所面对的人，大部分都不怎么聪明。”
“所以，我平时也很少会说话。”
“我早就说过，你骄傲得简直过分。”
对于他的评价，我笑了笑，没有否认。
“呵呵，你很厉害啊，包着布都能看出我拿的是炼狱。”我实在是不想再在那两具尸体上继续话题了，因为那太浪费时间。
“别忘了我是个杀手，杀手对于武器的敏感度可是远远高于常人的。”
我点了点头，把包着布的炼狱递到他面前。
“干嘛？”
“送你的。”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 他好笑的望着这把炼狱。
第一次，我被他的话给真的逗笑了。
“在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把炼狱比任何一把武器都适合你，所以就带来给你了。”
“看起来不错，炼治得很好啊。”他接过炼狱，抖落了包在外面的布，赞叹的看着这把泛着精光的炼狱。
“当然，这把炼狱破坏力非常高。”
“谢了，我收下了。其实我也早就想把我那把修罗换掉了，可是我实在太穷，最近生意也不好，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我说你啊，出现得还真及时。”
“可能很多事情，上天都是安排好的，也是注定的。”
“嗯，你这么说我还能接受，我原以为你会说这是你安排好的，那可就有些恐怖了。最起码现在给了我一个可以相信上天的理由，要知道我已经很久不再相信老天爷了，人还是有个信仰比较好啊。”
我笑了笑，注视着他不再回答，静候着直到他向比齐城主提出申请。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叫‘关’，不是关关。”当他看到我在填写新郎名字时，不禁抗议。
“是啊，你是告诉过我。不过，你不觉得‘关关’要比‘关’好听多了嘛，也更像个名字。”我没有过多理会他，而是示意婚礼继续。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人，有时真的一点选择的余地都不留给别人。”他竖起眉毛瞪着我。
我看了看他，照旧没有理会他的话。
“像个娘们的名字。”他不放弃的继续抱怨着，很不满意我替他改的名字。
“你就别计较啦，看在我花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就当我买个丈夫的名字吧。”
“你可真不能吃亏啊……”他尽管不满意，但看我对他的抗议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很不甘愿的接受了。
这一刻，我们之间是和平的。我和他认识到现在，见面次数尽管总共才几次，却只有这一次，他身上是没有杀气的。但是，我仍然很自然的始终和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因为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我实在是不得不提防他。所以，当他贴近我互换戒指时，我浑身上下的肌肉和神经都崩紧了。好在交换戒指不用很久，当我们又退回到三步的距离时，我才发现我的脖子都因为刚才崩得太紧而有些酸痛。
不过他看上去倒是很轻松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半分杀气。交换戒指时，他的脸上居然一度呈现出详和的表情，就好象是真的当上新郎一样的，甚至有一丝幸福的笑容一闪而过。那笑容快得很不真切，我怀疑我可能看错了。
“好了，”我看了看手上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青云戒指，“皇宫外有匹马，马上有个包裹，里面就是给你的钱。”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还在想你把钱放哪了。呵呵，你果然还是很提防我，没有把钱带进来。怎么？是担心我趁你不备动手杀你，再卷钱闪人吗？”
尽管我没有接他的话，但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因为我对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必须提防。
“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感到很满意。
“意外？你居然会说这么保留的话，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话也不能这么绝对，尽管你接受了我的条件，但因为你的杀手本性，我们很有可能还会再见一次。”
“怎么说？”
“将来可能会有人要你这个杀手来杀我，但不管你将来是否能杀得了我，那都会是最后一次了。”
“呵呵，到那时我们中必然会死一个，对吗？也就是说，”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炼狱，“除非将来有人要求我来杀你，不然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是不是？”
“尽管听上去不太好，但好象事实的确如此。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避免，只要你不接受那宗买卖就行。”
“行了，我记住了。你所有的条件，我都记住了。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向人提起这件事，不会再结婚，不会爱上你。”
“很好，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就不说再见了。”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嘴角再次扬起了一抹他那特有的奇怪笑容，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顿足，也没有回头，而是步履坚定的向皇宫外走去。间中只是伸出手挥了挥，向我以示告别。
“因为你道士，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先躺下。”
“那就重新来过啊!”
……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曾经他对我说过的话突然又再次在我耳边回响起。尽管我并不想这么说，但我必须得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真的是帮了我两次。
我相信他一定能遵守我们这间的约定，也由衷的希望，他现在所拥有的那一大笔钱，从此以后，能让他过得很好……
衬着满眼的飞絮，点点翠绿中，手掌心托起一只白鸽。无邪的眼神黑眸似漆，婉转处浑然天成。
“好美，好可爱。”望着掌中的白鸽，我不由的轻叹着。
突然，白鸽的胸膛开始渗出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鲜血流得我满手都是。我开始惊惶失措，试图用手捂住它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一眼望去，先前的美景已不复在，我开始满身都是鲜血……
猛然惊醒!
下意识的，立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仍然是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修长的手指，粉色的甲盖，完美而没有一丝瑕疵。
“原来是梦，”我松了口气，再次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呵呵，是因为从没沾过鲜血的原因吗？”
只是那白鸽的眼神，为什么是如此的熟悉……
一惊!
有死亡的气息!
猛抬头，刹那间，我不由的绷紧了全身。
印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苍白而英俊的面容，右边脸颊上那道淡淡的伤疤。仅是三步之遥，关站在那里正凝视着我，并且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我突然的抬头，使得他一愣，但立刻便轻笑着对我调侃道：
“土城外可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而且，我从没想到你会是那种会在这里睡着的人，出乎我意料啊。感觉，不像是你的作风，太粗心了吧。”
我看着他，没有作声。心中在想，他刚才是不是想杀我。
“好象……”他突然盯住我的眼睛，又露出一抹他特有的奇怪的微笑，“不是个很好的梦啊，你的鬓角有汗。”
迎上他的目光，我轻轻一笑。
“呵呵，是啊，是个噩梦呢。不过也难怪了，你这么重的杀气，我怎么会不做噩梦呢。”
“你可真够诚实的。”
“诚实是种美德。”我仍然微笑的望着开始哈哈大笑的他。
“笑完了后告诉我一下，因为我今天来是找你的，要知道我等你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哦？找我？想杀谁？准备出多少钱？”他收住了笑容。
“谁说找你是一定要杀人呢，你还是有别的用处的。”
“我只会杀人，别的事我不干。”
“这不重要。”我淡淡的回答着他，并且成功的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恼怒。是因为我轻视他的回答吗？呵呵，激怒他可真容易。
“你有亲人吗？”无视于他的反应，我开始询问起他。
“没有。”他的语气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冰冷。
“有朋友吗？”
“没有。”越来越冷。
“有妻子吗？”
“没有。”周遭的空气，仿佛已结冰。
“有爱人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已冒出杀气。
“你到底要干嘛？这些问题不是你该问的。”我看到他紧握修罗的右手，开始凸显青筋，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向我挥来。
“有没有？”我仍然淡淡的问着他，不为所动。
“没有。”这两个字好象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生涩而难听。
“那么，和我结婚吧。”
我从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瞪到那么大，尤其是出现在像关这样的人脸上。即便是很多年以后，我每次回想起他当时的表情，仍然会觉得很有意思。
“你在说什么？”看来他真的很吃惊，因为他一直以来紧握修罗的右手，居然开始微微颤抖。
“我说，和我结婚吧。”
“你，你疯了？为什么？”
“为什么？嗯，因为我现在需要结婚，需要戴上一杖结婚戒指。而且，你的一切条件都符合了。或者说，你是眼下能和我成婚的不二人选。”
“等等，”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挑上我，我只想说，我觉得很荒谬。我为什么要和你成婚？”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自顾的继续道：
“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一笔足够你挥霍一辈子的钱。你可以再也不用当杀手，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当杀手，作为你的兴趣爱好，我不会干涉你。”
“你告诉我那么多，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会杀了我是吗？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让无关的人知道这件事的。”
他眯起了他的眼睛，盯住我拿着银蛇的手，身体开始僵硬。
“或许是你杀了我。”我轻耸了一下肩，“毕竟，我还没有杀过人。这一点，你比我占优势。”
土城，开始起风，黄沙打着旋把我们紧紧包围住。坚硝的沙粒打在人的脸上，生生作疼。我们两人一动未动的互视着，谁也没有先动手，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我们僵持了很久，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紧握修罗的右手开始慢慢垂下。
“我杀不了你。”他放弃的看着我，“我杀不了在这种情形下，眼神中仍然没有杀气的人，我判断不出你会如何出手。”
他收起修罗，自嘲的笑了起来。
“呵呵，其实，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尝试过想杀你。知道吗，只要一步，我只要再往前一步，你就会死了，因为隔着两步的距离我也能杀了你。很可惜，还差一步时，你就已经醒了。所以我杀不了你，你对死亡太敏感了。无论是在你有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我都杀不了你。”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因为我怕我现在开口会让他发现什么。他并不知道，此刻我背后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就如他没有把握杀我一样，我同样也没有把握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只有他，才是唯一一个我没有把握杀的人。我承认，他的杀气，连我也会感到寒栗。所以来找他之前，我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如果说这是赌博，那么很幸运，这次我赌赢了。
“那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呢？”终于，很成功的，我的语气控制到和之间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我好象只能接受，你并没有给我太多的选择。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而且，我相信这笔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吧。”
“当然，呵呵，天降横财这种好事本就不多。你当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且，是不小的代价。所以我才会说，我会给你一大笔钱来补偿你。”
“哈哈哈哈，半威胁半诱惑。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如果需要找一个丈夫，应该很容易，为什么挑上我？”
“因为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麻烦。”
“麻烦？”
“嗯，麻烦。你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妻子。对于我来说，也就意味着没有麻烦。”
“我好象有些明白了，你会选择和我结婚，是想让我这一个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人，来杜绝日后遇到的无数个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笨蛋，是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玩味的笑了起来。
“你的用词尽管有些粗俗，但也可以这么认为。”我不由的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唉，你骄傲得简直过分，但我却无法反驳你。”
没有再理会他的话，我收起笑容，正视着他。
“我需要的是一个已婚的身份，而不是一个丈夫，所以当你和我完婚后拿上那笔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永远不能泄露这件事，也永远，不能再和任何一个人结婚。如果，你破坏了协议，那么你会为此付出比现在更惨痛十倍的代价。”
“嗯，听起来，做到这些似乎并不难，这样得到一大笔钱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好象过于轻松了。”
“我当然是觉得只有你最适合，不然也不会挑上你。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
“是什么？”
“你绝对不可以爱上我，尽管，我将会是你所谓的妻子。不然，你就会成为我的麻烦。要知道，我可是很怕麻烦的，如果遇到了麻烦，我就必须去解决掉了。”
“难怪你会挑上我，”他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人能比我更适合做到这些呢。呵呵，正如你所说，眼下似乎也的确只有我才是和你结婚的不二人选了。”
“身为一名杀手，孤独一生，注定是他的命运。”我淡淡的回答着他。
他的神情一滞，仅是一瞬间，立刻又无所谓的歪了歪头。
“看来和我原先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嘛，只是挪个窝而已。此生我本就不打算找什么情人结婚，现在又平空多出了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你如果够做到这些的话，下半辈子你会过得很好。你也可以找情人，只是不能与对方结婚，更不能向对方泄露原因，不然你的情人会比你更惨。”
望着他挺拔的身形，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我忍不住会想如果他不是一个杀手，如果他的脸上没有那道疤所平添的杀气，他应该会有很多情人。
“好吧，我接受，你所说的对我来说很容易做到。我会离得远远的，不会让你见到，不会泄露这件事，不会再结婚，更不会爱上你。但你得确保，我能得到的是一大笔钱。”
“这你放心，数目绝对令你满意。”
“好吧，那是什么时候呢？”
“今晚黄昏，比齐皇宫见。”
“好。”
他转过身，迈开大步离去。
“对了，”他突然顿住脚步，“问你一句，关于你之前对我的威胁。比孤独一生更惨痛十倍的代价，还会是什么？
“那么想知道？”
“我的确有些好奇，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孤独一生更难嚼的滋味了。”
“原来，你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这句话看来很有效果，因为他一下子僵住了。背对着我，停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加快了脚步，头再也不回的离开了。
比孤独一生更难过十倍的滋味，是什么呢？
关，你还是不要问我的好。因为那个滋味，真的不好受。
很不好受……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婚姻。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两情相悦，最终能够共同步向红毯彼端，接受着众人的诚心祝福。可是，放眼整个玛法大陆，又有多少对这样圆满的情侣呢？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由的轻声念了出来，随即忍不住想笑，甚至已经笑出声来。
胯下的白马，微微嘶声，似是提醒着我什么。凝神一看，原来是不远处有条小溪。
“你也累了吧，想喝水是吗？没办法啊，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背的东西也就多了，谁让你刚才在土城不学我一样睡一觉呢。”紧了紧系在马背上的炼狱，那是先前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沉甸甸的用布包着。
“好吧，去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快黄昏了，你还得载我去皇宫呢。你的主人，要结婚了哦。”轻轻的拍打了两下白马脖颈上的鬃毛，我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在对它说着话，还是自言自语。
轻轻一跃下马，牵着它来到溪边，它立刻便埋下头喝起水来。边上还有一个人，居然和我的马一样也把脸埋在小溪里饮着水，这不禁令人感到很好笑。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就抬起了身，边抹着嘴边的水痕，边不停的打量着我。
他似乎不笨，有点机灵劲儿，反应也挺快，只是长相非常普通，而且眼神中带着轻浮，所以显得整个人就像个无聊的痞子。像他这样不显眼的人整个玛法大陆上，随处都可以捏一大把，通常我都懒得去看第二眼。
这个世上无聊的人很多，尽管这些无聊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每个人在自己的故事中都充当着主角，但在别人的眼中，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无聊的人。无论你感觉别人会有多无聊，都必须得接受别人，也必须得接受大家共同生活在玛法大陆上这个事实。一般来说，我不会去理会那些无聊的人，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事，我也不例外。所以当那个痞子伸手摘下一片新叶放在嘴边吹哨时，就避无可避的引起了我的注意，甚至我已开口阻止他再继续这么做。
其实那片叶子已经被他摘下，而且试图阻止别人摘叶子，真的是件很无意义的事。但我就是很讨厌别人这么做，非常讨厌。我甚至想，如果他继续这么做，最起码当着我的面这么做的话，我会出手教训他。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尽管有些惊讶，却没有再继续，只是好奇的问了我原因。
“每一片叶子都会有它的思想。”
留下这句话后，我就走了。对他，我已经一反常态的说得太多了。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吧，轻浮，透着欲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他并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无聊吧。尽管像个痞子，却不是个令人讨厌的痞子。
对他，谈不上有任何兴趣，我一般也很少会对这种人留意。可是在去比齐的途中，甚至在走进皇宫后，我还在想他的眼神，并且拿他和小懒猫比较起来。他和我第一次见到时的小懒猫有相似之处，却又有着天壤之别的地方。他们能够引起我注意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眼神。尤其是今天那个痞子，当他听到我的话后，那种有别于常人的眼神。我有种感觉，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
“尽管从先前和你商量好要结婚后，我已经想像过好几个关于我们成婚时的画面，但还是没有想到我的道士新娘会提着炼狱走进皇宫。”关，坐在比齐皇宫里铺着红毯的阶梯上，轻挑着眉毛，嘴边带着一抹他特有的奇怪微笑。而他身边不远处，正躺着两具烧焦的尸体。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到那两具尸体后，笑了。
“我想你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就先把这里打扫干净了。”
“真可怜，他们可能刚刚成为夫妻。”
“你还真猜对了，”他从阶梯上站了起来，“本来他们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一直赖在这儿不走的话。”
“所以说，你是个聪明人。和一个聪明的人合作就是这点好，都不用多说什么。”尽管我不想杀人，但如果换了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我想，骨子里，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好人。
“可惜的是，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并不多。这个世上，你所面对的人，大部分都不怎么聪明。”
“所以，我平时也很少会说话。”
“我早就说过，你骄傲得简直过分。”
对于他的评价，我笑了笑，没有否认。
“呵呵，你很厉害啊，包着布都能看出我拿的是炼狱。”我实在是不想再在那两具尸体上继续话题了，因为那太浪费时间。
“别忘了我是个杀手，杀手对于武器的敏感度可是远远高于常人的。”
我点了点头，把包着布的炼狱递到他面前。
“干嘛？”
“送你的。”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 他好笑的望着这把炼狱。
第一次，我被他的话给真的逗笑了。
“在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把炼狱比任何一把武器都适合你，所以就带来给你了。”
“看起来不错，炼治得很好啊。”他接过炼狱，抖落了包在外面的布，赞叹的看着这把泛着精光的炼狱。
“当然，这把炼狱破坏力非常高。”
“谢了，我收下了。其实我也早就想把我那把修罗换掉了，可是我实在太穷，最近生意也不好，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我说你啊，出现得还真及时。”
“可能很多事情，上天都是安排好的，也是注定的。”
“嗯，你这么说我还能接受，我原以为你会说这是你安排好的，那可就有些恐怖了。最起码现在给了我一个可以相信上天的理由，要知道我已经很久不再相信老天爷了，人还是有个信仰比较好啊。”
我笑了笑，注视着他不再回答，静候着直到他向比齐城主提出申请。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叫‘关’，不是关关。”当他看到我在填写新郎名字时，不禁抗议。
“是啊，你是告诉过我。不过，你不觉得‘关关’要比‘关’好听多了嘛，也更像个名字。”我没有过多理会他，而是示意婚礼继续。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人，有时真的一点选择的余地都不留给别人。”他竖起眉毛瞪着我。
我看了看他，照旧没有理会他的话。
“像个娘们的名字。”他不放弃的继续抱怨着，很不满意我替他改的名字。
“你就别计较啦，看在我花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就当我买个丈夫的名字吧。”
“你可真不能吃亏啊……”他尽管不满意，但看我对他的抗议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很不甘愿的接受了。
这一刻，我们之间是和平的。我和他认识到现在，见面次数尽管总共才几次，却只有这一次，他身上是没有杀气的。但是，我仍然很自然的始终和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因为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我实在是不得不提防他。所以，当他贴近我互换戒指时，我浑身上下的肌肉和神经都崩紧了。好在交换戒指不用很久，当我们又退回到三步的距离时，我才发现我的脖子都因为刚才崩得太紧而有些酸痛。
不过他看上去倒是很轻松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半分杀气。交换戒指时，他的脸上居然一度呈现出详和的表情，就好象是真的当上新郎一样的，甚至有一丝幸福的笑容一闪而过。那笑容快得很不真切，我怀疑我可能看错了。
“好了，”我看了看手上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青云戒指，“皇宫外有匹马，马上有个包裹，里面就是给你的钱。”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还在想你把钱放哪了。呵呵，你果然还是很提防我，没有把钱带进来。怎么？是担心我趁你不备动手杀你，再卷钱闪人吗？”
尽管我没有接他的话，但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因为我对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必须提防。
“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感到很满意。
“意外？你居然会说这么保留的话，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话也不能这么绝对，尽管你接受了我的条件，但因为你的杀手本性，我们很有可能还会再见一次。”
“怎么说？”
“将来可能会有人要你这个杀手来杀我，但不管你将来是否能杀得了我，那都会是最后一次了。”
“呵呵，到那时我们中必然会死一个，对吗？也就是说，”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炼狱，“除非将来有人要求我来杀你，不然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是不是？”
“尽管听上去不太好，但好象事实的确如此。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避免，只要你不接受那宗买卖就行。”
“行了，我记住了。你所有的条件，我都记住了。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向人提起这件事，不会再结婚，不会爱上你。”
“很好，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就不说再见了。”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嘴角再次扬起了一抹他那特有的奇怪笑容，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顿足，也没有回头，而是步履坚定的向皇宫外走去。间中只是伸出手挥了挥，向我以示告别。
“因为你道士，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先躺下。”
“那就重新来过啊!”
……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曾经他对我说过的话突然又再次在我耳边回响起。尽管我并不想这么说，但我必须得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真的是帮了我两次。
我相信他一定能遵守我们这间的约定，也由衷的希望，他现在所拥有的那一大笔钱，从此以后，能让他过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