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擦肩而过(东方之珠春水流)
作者：一个圈
我自从生下便是千金小姐，我的父亲是比奇城主。
我每日闭于比奇城府之中习文学艺，慢慢地长到十八岁。院外的世界，和我只是同一片天的关系，在我的眼中，只有满园的青柳与滟滟的湖色。我看着雁儿飞过白云，却不知道它来自何方，又去哪里。满耳的鸽哨，嗡嗡地穿透我的耳膜，只余梦中乱飞的翅翼。
不懂寂寞为何物，和风处，我便于园中弹我的古筝，筝音叮叮咚咚流过平静淡然的日子。侍应的丫环捧着茶杯双目微闭，我在窃笑中轻轻抚筝。
十八岁刚过，父亲便新纳一妾，是从塞外盟重省接来的歌妓小云。闻说小云弹得一手好筝，艺压群芳，于满目春色中抓住了我父亲的心，得以跳出青楼，作比奇城主的小妾，也好过在青楼卖笑为生直至年老色衰。
婚礼当晚，父亲大宴宾客。比奇城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各路英豪齐聚城府内，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父亲兴致一高，便命小厮唤小云献艺。
小厮打转过来，在父亲耳边轻言几句。父亲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席中有一武将，脱口而出：“现在作了城主老婆了，歌妓的架子也变大了。”众人侧目，武将知道自己失言，闷头灌酒。
父亲强颜欢笑，举起杯子：“爱妾身体不适，不能为诸位献艺。来来，喝酒喝酒。”
母亲将我唤入室内，命我假扮小云于帘后献艺：“你父亲一生爱面子，丢不得这个脸。你学筝十几年，技艺也是不差了。去替你父亲挽回一点面子吧。”
丫环抬起筝，放在大厅帘子后面。
我坐下，闭目，手指轻抚筝弦。和风扑面，荷花满池，恍然端坐后园中。鱼儿嘈杂声渐渐隐去，只留清风夹桃香。
筝声渐停，微颤处愁肠百结，余音环绕不忍离去。
静默良久，突然平地起雷，大厅内叫好声轰然而起。
弹筝十余年，第一次听到如此明白的赞赏，窃喜慢慢涌上心头，欲告退，却有些流连。正在犹豫之间，“唰”的一声帘子被生生扯落，有人将一武将强自抱走，原来这个武将喝酒过量，已是不能自控，竟欲一睹塞外歌妓之貌。
大厅中乱轰轰，有一人正指挥若定，压下场面。回过头来，原来是个身着龙鳞战甲的英俊武士，级别甚高，镇定中自有一股大将风度。武士转过头来，正与我双目相对。
我注视着他，他眼中竟有些退缩。万丈气焰竟似在我面前低了下来。
父亲看见帘子后面不是小云，竟然是我，顿时暴怒：“圈儿，怎么是你？还不回去？”
我欠一下身，款款离开。
后园中，我依在树下，满目青绿，竟是无限寂寞。不由得长叹。
身后一温和之声响起：“圈儿小姐，为何事叹息？”
我吓了一跳，回转身去。一个飘逸秀气的法师立于身后，微微笑着看着我。
我心中一怒，却又转怒为喜。假意嗔道：“你是谁，怎么跑这里来了？”
法师轻轻一揖：“在下飞天羽，刚才在大厅中听得小姐弹筝，惊羡异常，后又见小姐样貌，不由得心生爱慕，故偷偷潜入后园，以期能与小姐结为知已。”
我生平头一次和陌生男子靠得这么近，心里面竟有些惴惴不安。听得飞天羽几声赞扬，戒备心理渐渐放松。便请飞天羽于小亭中一起饮茶，听飞天羽讲外面的世界，不知不觉沉醉于他温和的嗓音和精彩的故事中。
这几日，飞天羽常移形入比奇城府的后园中，与我茗茶于湖边树下。我竟是越来越欣赏眼前的这位法师了。
距父亲纳妾之日约有半个月，父亲突然唤我过去，指着大堂内一长串的描金镂边的大箱子，“呵呵”笑着对我说：“圈儿，我替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啊？”我有些懵懂，难道飞天羽想给我个惊喜？
“沙巴克城主影子今日送来聘礼与八字，向我求亲，要我将你嫁他为妾。”
“妾？”
父亲叹息一声：“影子夺下沙巴克时已有婚配，他不愿作负心人，坚决不肯抛弃糟康之妻。这也是一个男人可贵的品质啊。不过他答应你的地位与大夫人一般，名义上是妾，实则待遇地位不输大夫人。影子是个宏图之材，实力与谋略非同一般。你做他的妾，胜过做其它人的妻千百倍啊。”
我心里一阵痛，飞天羽为什么不肯上门来求亲？难道他并不想对我负有责任？
我点点头：“父亲，圈儿听你的。”
原来影子就是那日于大厅中指挥若定的高级武士，他在我的目光中退缩崩溃，便立志将我纳入室中。
第二日，我躲于闺房内，不再去后园。
我趴在后窗口看着两只猫在对面的屋檐上打架，心却丝丝痛楚，似乎猫儿是在我心里打架挠下道道伤痕。猫儿翻滚着掉下屋檐，我擦擦眼泪，探出身子寻找猫儿，余光处却见窗外有一黑影，定睛一看竟是飞天羽，立于窗外一小块突出的木柱上，定定地看着我。
“飞天羽，你怎么跑这来了？”我惊叫一声。
“丫环说你婚配沙城主影子了，是不是真的？”飞天羽的眼中，似有泪光泛动。
我垂下眼帘，低声回答：“是。”
等我抬起头时，飞天羽已是不见。我看着空荡荡的窗口，怔怔地流下泪来：“飞天羽，如果你想娶我，为什么不早点向我父亲提出？是不是待我演出一幕殉情悲剧来才肯跟我说明？”
半个月后，我被大红婚轿抬入沙巴克。
一样的张灯结彩，一样的大宴宾客，一样的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我机械地在伴娘和丫环的指引下完成了结拜程序。因为影子曾说过，我的一切待遇都和妻一般。
我静静地坐在床边，红头盖纹丝不动。我想此刻影子定然已喝得醺醺然。
有人进来，立于我跟前。我屏声静气，红头盖被掀了下来，我抬头看面前的人，是影子，他温柔地看着我。那种温柔在一个威风八面的武士眼中分外感动人心。
我心中微微一动，却又有点失望。我原本以为是飞天羽的。
“圈儿，你高兴吗？”影子问我，殷切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表示默认。
影子有些释然，轻轻抓起我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他的手掌心布满硬硬的老茧，是每天握着武器磨出来的吧。这双平时抡金挥戈的手却温柔地握着我，一丝不敢用力，生怕伤着了柔弱的我。
一股暖流温温地流入心里。
我仍每日弹筝于后园之中。这块小小的园子是影子特意在沙巴克城内为我开辟出来的，在这片黄土地上，有一块青翠是多么珍贵。在影子征战的日子里，我守着这片小小的绿色想念着他，偶尔也会想起飞天羽。
只是，飞天羽是那雁儿飞过我的天空，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往哪去了。
影子，才是我用这辈子固守的那块天地。
我每日闭于比奇城府之中习文学艺，慢慢地长到十八岁。院外的世界，和我只是同一片天的关系，在我的眼中，只有满园的青柳与滟滟的湖色。我看着雁儿飞过白云，却不知道它来自何方，又去哪里。满耳的鸽哨，嗡嗡地穿透我的耳膜，只余梦中乱飞的翅翼。
不懂寂寞为何物，和风处，我便于园中弹我的古筝，筝音叮叮咚咚流过平静淡然的日子。侍应的丫环捧着茶杯双目微闭，我在窃笑中轻轻抚筝。
十八岁刚过，父亲便新纳一妾，是从塞外盟重省接来的歌妓小云。闻说小云弹得一手好筝，艺压群芳，于满目春色中抓住了我父亲的心，得以跳出青楼，作比奇城主的小妾，也好过在青楼卖笑为生直至年老色衰。
婚礼当晚，父亲大宴宾客。比奇城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各路英豪齐聚城府内，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父亲兴致一高，便命小厮唤小云献艺。
小厮打转过来，在父亲耳边轻言几句。父亲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席中有一武将，脱口而出：“现在作了城主老婆了，歌妓的架子也变大了。”众人侧目，武将知道自己失言，闷头灌酒。
父亲强颜欢笑，举起杯子：“爱妾身体不适，不能为诸位献艺。来来，喝酒喝酒。”
母亲将我唤入室内，命我假扮小云于帘后献艺：“你父亲一生爱面子，丢不得这个脸。你学筝十几年，技艺也是不差了。去替你父亲挽回一点面子吧。”
丫环抬起筝，放在大厅帘子后面。
我坐下，闭目，手指轻抚筝弦。和风扑面，荷花满池，恍然端坐后园中。鱼儿嘈杂声渐渐隐去，只留清风夹桃香。
筝声渐停，微颤处愁肠百结，余音环绕不忍离去。
静默良久，突然平地起雷，大厅内叫好声轰然而起。
弹筝十余年，第一次听到如此明白的赞赏，窃喜慢慢涌上心头，欲告退，却有些流连。正在犹豫之间，“唰”的一声帘子被生生扯落，有人将一武将强自抱走，原来这个武将喝酒过量，已是不能自控，竟欲一睹塞外歌妓之貌。
大厅中乱轰轰，有一人正指挥若定，压下场面。回过头来，原来是个身着龙鳞战甲的英俊武士，级别甚高，镇定中自有一股大将风度。武士转过头来，正与我双目相对。
我注视着他，他眼中竟有些退缩。万丈气焰竟似在我面前低了下来。
父亲看见帘子后面不是小云，竟然是我，顿时暴怒：“圈儿，怎么是你？还不回去？”
我欠一下身，款款离开。
后园中，我依在树下，满目青绿，竟是无限寂寞。不由得长叹。
身后一温和之声响起：“圈儿小姐，为何事叹息？”
我吓了一跳，回转身去。一个飘逸秀气的法师立于身后，微微笑着看着我。
我心中一怒，却又转怒为喜。假意嗔道：“你是谁，怎么跑这里来了？”
法师轻轻一揖：“在下飞天羽，刚才在大厅中听得小姐弹筝，惊羡异常，后又见小姐样貌，不由得心生爱慕，故偷偷潜入后园，以期能与小姐结为知已。”
我生平头一次和陌生男子靠得这么近，心里面竟有些惴惴不安。听得飞天羽几声赞扬，戒备心理渐渐放松。便请飞天羽于小亭中一起饮茶，听飞天羽讲外面的世界，不知不觉沉醉于他温和的嗓音和精彩的故事中。
这几日，飞天羽常移形入比奇城府的后园中，与我茗茶于湖边树下。我竟是越来越欣赏眼前的这位法师了。
距父亲纳妾之日约有半个月，父亲突然唤我过去，指着大堂内一长串的描金镂边的大箱子，“呵呵”笑着对我说：“圈儿，我替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啊？”我有些懵懂，难道飞天羽想给我个惊喜？
“沙巴克城主影子今日送来聘礼与八字，向我求亲，要我将你嫁他为妾。”
“妾？”
父亲叹息一声：“影子夺下沙巴克时已有婚配，他不愿作负心人，坚决不肯抛弃糟康之妻。这也是一个男人可贵的品质啊。不过他答应你的地位与大夫人一般，名义上是妾，实则待遇地位不输大夫人。影子是个宏图之材，实力与谋略非同一般。你做他的妾，胜过做其它人的妻千百倍啊。”
我心里一阵痛，飞天羽为什么不肯上门来求亲？难道他并不想对我负有责任？
我点点头：“父亲，圈儿听你的。”
原来影子就是那日于大厅中指挥若定的高级武士，他在我的目光中退缩崩溃，便立志将我纳入室中。
第二日，我躲于闺房内，不再去后园。
我趴在后窗口看着两只猫在对面的屋檐上打架，心却丝丝痛楚，似乎猫儿是在我心里打架挠下道道伤痕。猫儿翻滚着掉下屋檐，我擦擦眼泪，探出身子寻找猫儿，余光处却见窗外有一黑影，定睛一看竟是飞天羽，立于窗外一小块突出的木柱上，定定地看着我。
“飞天羽，你怎么跑这来了？”我惊叫一声。
“丫环说你婚配沙城主影子了，是不是真的？”飞天羽的眼中，似有泪光泛动。
我垂下眼帘，低声回答：“是。”
等我抬起头时，飞天羽已是不见。我看着空荡荡的窗口，怔怔地流下泪来：“飞天羽，如果你想娶我，为什么不早点向我父亲提出？是不是待我演出一幕殉情悲剧来才肯跟我说明？”
半个月后，我被大红婚轿抬入沙巴克。
一样的张灯结彩，一样的大宴宾客，一样的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我机械地在伴娘和丫环的指引下完成了结拜程序。因为影子曾说过，我的一切待遇都和妻一般。
我静静地坐在床边，红头盖纹丝不动。我想此刻影子定然已喝得醺醺然。
有人进来，立于我跟前。我屏声静气，红头盖被掀了下来，我抬头看面前的人，是影子，他温柔地看着我。那种温柔在一个威风八面的武士眼中分外感动人心。
我心中微微一动，却又有点失望。我原本以为是飞天羽的。
“圈儿，你高兴吗？”影子问我，殷切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表示默认。
影子有些释然，轻轻抓起我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他的手掌心布满硬硬的老茧，是每天握着武器磨出来的吧。这双平时抡金挥戈的手却温柔地握着我，一丝不敢用力，生怕伤着了柔弱的我。
一股暖流温温地流入心里。
我仍每日弹筝于后园之中。这块小小的园子是影子特意在沙巴克城内为我开辟出来的，在这片黄土地上，有一块青翠是多么珍贵。在影子征战的日子里，我守着这片小小的绿色想念着他，偶尔也会想起飞天羽。
只是，飞天羽是那雁儿飞过我的天空，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往哪去了。
影子，才是我用这辈子固守的那块天地。
